第八十四章 玻璃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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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迅离开枣市以后。
  每逢赶集,毕晓文从码头发船到县城,小铁船满载货物,顺着静海漂流,高小卿趁他不留神,拍打起水花,溅湿了他那黝黑健硕的膀子。
  毕晓文掏出一瓶花露水,扔给她:“小卿妹妹,接住咯!”
  高小卿拿着花露水,冲毕晓文一眨眼,毕晓文就觉得后背一阵酥麻,那股子劲就赶到嗓子眼了,他对着墨绿的鹦鹉山放歌:“水上男儿哟轻生死,少在公门多在水……”
  小卿,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,在码头混的都是条汉子,你就依了我吧!你想要什么,我就给你什么,防晒霜、沐浴露,还有你最爱喝的珍珠奶茶……毕晓文心想。
  他不敢把这些东西当着苏老师和苏阿姨的面送给高小卿,苏老师不只一次让高小卿背诵那首白居易的《井底引银瓶》:“为君一日恩,误妾百年身,寄言痴小人家女,慎勿将身轻许人。”此举颇为玩味。
  半年过去了,毕晓文抛给高小卿的东西能装半货船了,高小卿却没靠近他一点,毕晓文抽一口云烟,手攥得啪啪响,心说:“小卿,你是我的,迟早要掉进我的温柔乡……”
  会期前,毕晓文买了一辆哈雷,他飞速驶到留桥,向高小卿喊话:“快上来,我载你回家!”
  高小卿犹豫一下,说:“好吧,不过只能送我到街口。”
  “好嘞!”毕晓文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  高小卿环顾四周,一片静谧,只听到秋虫软弱无力的吟唱,她惴惴地坐在毕晓文身后,毕晓文发动点火,快速飞驰,他大声呼喊:“一辆威风凛凛的哈雷被我骑在胯下,一件黑色皮夹克,我靠,我靠,我就是中国的‘马龙·白兰度’!”
  “为什么给我扔东西!”高小卿扯开嗓门,试图盖过震耳欲聋的马达声。
  毕晓文减速,没有直接回答她,哼起粤语歌《友谊之光》:“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,多少友谊能长存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,友谊常在你我心里……”高小卿听得脸烫烫的,身体抗拒性地往后倾。
  “好听吗?”毕晓文问。
  “没有苏迅哥哥唱的好听。”
  毕晓文心中燃起一团熊熊妒火,他一把抓住高小卿的手,高小卿用力抽回去,就在兔子般的沉默中,高小卿咬一下嘴唇,说:“你不要这样,懂吗?”
  “怎么不懂,可惜不是他给你扔东西,可惜不是他骑摩托车带你兜风,可惜这一切都是我毕晓文干的,你说我二不二,自作多情,自讨没趣。”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,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……
  到了麻石街,高小卿跳下车,说:“我到了,你走吧!”毕晓文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丝巾扔给高小卿,扬长而去。
  每年八月十四,麻石街有“会期”,车水马龙,商贩云集,高小卿和退休在家的苏老师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兜售鱼虾的好机会的。萤火虫还未黯淡,他们就来到运河,为捕捞工作做足准备。青皮小螺蛳翘起软须,好不羞涩,浅滩俯拾皆是,高小卿没兴趣,偏要戴上面罩,一个猛子扎进幽暗的缓流,寻那“浪里白条”的快意。只要手在生有绿毛藻的石缝里一抚,就能抓住一条乌褐的鲶巴郎。这时,从黑暗深处传来呜哇呜哇的怪声,像水鬼低沉的怒音,高小卿不害怕,两腿蹬夹暗涌,手臂像船橹一样划动,游得比往常更快,更轻捷。半晌,她浮出水面,换一口气,将鲶巴郎放进网兜里,鲶巴郎发出一连串好听的的咕咚咕咚声,如是百余次,高小卿上船,苏老师接过网兜,将鲶巴郎倒入网箱中。天快亮的时候,他们把设在运河边的“迷魂阵”拉上来,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网眼,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计其数的青虾在欢快地跳跃……
  他们来到集市上,不大工夫,鱼虾就销售一空,剩余的时间,高小卿可以痛痛快快玩一场了。高小卿每年这一天都要到“芙蓉”影社照两张彩色锯齿相片,一张自己留着,一张寄给出门在外的苏迅。她穿着漂亮的碎花裙照了一张,亭亭玉立,像是一位快要出嫁的新娘,背景布是嫩黄烟柳的西子湖,柔波荡漾,山色空朦。还有一张背景布是美丽的海岛,穿泳衣照的,高小卿眉头微锁,脸红红的,像被蕉风椰雨调皮地吹打过似的。这是她第一次拍泳装照,真难为情。她把洗出的相片装进信封里,站在留桥顾盼着,每年会期,苏迅都会帮他们卖鱼虾,今年他能回来就好了。
  这时,舞龙队踩着忽高忽低的哨声,从运河对岸的小广场跳转腾挪到留桥上,毕晓文抱着一台平板电脑走在前面,“赶会期抢花炮,我得了第一,奖品是平板电脑,晚上到我家看vip免费电影!”
  阿星在身后起哄:“我得了第二名,一台超大内存手机,可以看许多部电影,还可以看电子书,太牛掰了,呀哈!”
  高小卿捏着信封,毕晓文和她相向而行,她低下怯怯的眼睛,口将言而嗫嚅了。毕晓文冲她喊:“小卿妹妹,晚上你来打游戏呀……”他边走边喊,高小卿不应声,看着人流把他推远。
  薄暮归途,寒蝉凄切。麻石街里响起了金属的乐声,大家欢迎毕晓文胜利归来,少先队员给他系上红围巾,这是白雀里的最高荣誉。毕晓文捧着奖杯,两个小伙子抬着平板电脑,绕麻石街游行一圈。
  毕晓文赢了大彩电,成了麻石街的头条,居民们围在石桌边议论个没完,高小卿在运河边我行我素,她将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扔到水里,引得一群白鸭疯抢,然后到山水田里泡脚丫子,躺在水牛背上睡一觉,梦醒了,雾雨天来了,麻石街里的小青瓦隐隐约约……
  她回到家,苏老师从四合院探出头:“野丫头,还知道回来,看这是什么。”苏老师从纸箱里拖出一个兔儿爷,
  高小卿有种莫名的喜感,她吐吐舌头问:“谁买的?”
  “猜猜看。”苏老师露出诡秘的笑容。
  “苏迅哥哥,一定是苏迅哥哥。”
  “想什么呢,你苏迅哥哥在外地,他恐怕把今天的会期都给忘了。”
  “那是谁买的。”高小卿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。
  “你晓文哥。”
  “哦。”高小卿撅噘嘴,拎着兔儿爷的耳朵扔到毕晓文送给她的礼物堆里。
  高小卿想起去年的今天,苏迅打着呼哨,骑着变速车帮他们运鱼虾,东倒西歪,差点钻进沟里。想到这,高小卿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  苏老师抽一口“兰花”烟,说:“你笑什么,我心里清白着呢。”
  “苏老师,我不要你清白。”高小卿娇嗔地说。
  “人家还不一定了解你的心思呢。”
  高小卿嘟嘟嘴,不停地摇蒲扇,给自己降温。她突然起身,爬上房顶,眺望运河,老铁船摇摇晃晃,留桥上,赶完会期的商贩鱼贯而行。
  对于爱情,高小卿还有些朦胧,毕晓文送她东西,她只觉得好玩,从未有过别样的想法。发了好长时间的呆,他终于出现了,骑着变速车慢悠悠地来了,高小卿差点叫出声来,去年挂在屋檐下的布袋阿福,在清风中摇啊摇,像是一位英俊的青年在摆手呢,她缓缓地伸出手,摘掉小阿福,往下一抛,小阿福笑着,划出一道虹般的弧,掉进他的车篮子,他刹住车,眉头微锁,但喜气偷偷溜到了眉梢。高小卿后背一凉,转过身,漫不经心地看鹦鹉山上的祖塔。
  “高小卿,干什么呢!”苏老师从屋檐下喊她。
  高小卿清醒过来,眼前的一切慢慢消散,如一团被风撕碎的雾。原来一切都是美丽的幻觉。苏迅哥哥,你快回来吧!高小卿心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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